刑事辩护，其实无异于一场战争。按伍雷的说法，当事人和律师需要彼此信任，成为对方的战友、支撑。
在会面难的普遍情形下，是否需要对被告人进行辅导，其答案自然是肯定的。而进一步，刑辩律师应该如何对被告人进行辅导，自然也就成了极具研究价值的话题。
今天的文章整理自伍雷在「大案刑辩论坛」中的演讲，主题为「刑辩律师对被告人的辅导：必要、边界与方法」。
在长达三小时的演讲中，伍雷给出了诸多的锦囊妙计，如何重振当事人的思想，如何进行自我辩护，辅导又包含哪些具体事项……而这些妙计的前提在于，我们需要敢辩真辩，需要内心充盈着追求正义与法治的决心勇气。
为什么我们要提出一个普通刑事案件被告人这样的概念？这基于我们对国家当前刑事诉讼和刑事辩护的理解。
刑事辩护面对的案件可以分很多种，但是在我看来，最重要的分类有两种：第一种是律师能够实质性介入刑事辩护，且发挥作用的案件，以及律师没有办法发挥作用，甚至没有办法介入的案件。
为什么要提出这种划分？因为我想告诉我们的青年刑辩律师，并不是学到了刑事辩护技术就能解决刑事诉讼问题。刑事诉讼问题和刑事辩护有一定的关系，但是刑事辩护并不能够全部解决刑事诉讼面对的问题。无罪案件就是平常我们讲的冤案，罪轻案件则包括那些存在问题的案件。二者的辩护方法截然不同。在我整个的讲课当中，我们提及的都是律师能够介入的那些重大冤案。这是我今天讲的基调。
律师辅导当事人的必要性
这个题目可能有一定的争议。一说起辩护人要对当事人辅导，我们马上就害怕了。是不是律师要教被告人翻供？
辅导本意是中性词，并没有作弊的含义。之所以要强调刑事辩护律师对当事人辅导的必要性和正当性，是因为刑事辩护律师从接案开始，就一直在对当事人进行辅导。这个观点我会在这个讲座当中自始至终地来贯穿。刑事辩护的第一个基本价值是，维护当事人的利益，即所谓的当事人利益最大化。而如果你要维护他的利益，你不去辅导他，那怎么能行呢？刑事辩护是经验之学，不管我们的当事人在采取羁押措施之前多么有地位，声势显赫，甚至他是法学人士，是律师，他为自己辩护的时候都会心慌的，没有办法去流畅地发言，进行自我辩护。这就是所谓的医不自治。这几年找我们为之辩护的律师说，自己在面临冤案的时候完全不知道怎么做，律师尚且如此，普通的被告人就更是如此了。在这种情况下，为了维护当事人的利益，我们必须有充分的沟通。刑事辩护的第二个价值在于，它的本质是协同防护，既要增加当事人防护的自信心，而且又要增加其自我防护的方法、力度和传播力。
《刑诉法》第三十三条明确规定，被告人除自己行使辩护权以外，还可以委托1-2名辩护人，协同防护。举个形象的比喻，像京剧当中的对打，两个演员都要一招一式地去配合、演练，这就有了协同防护的职能。如果两个人练不好，辅导不好，就会出现很多问题。律师不和当事人充分地沟通，当事人对法律不了解，不相信法庭，也不相信律师有作用，会有悲观的看法。但是客观来讲，我们的法治虽然有种种不如人意的地方，但是不是也有一些能够争取的地方？律师必须对当事人进行辅导，以追求司法的公正。刑事辩护的第四个价值在于，被告人的自我辩护始终是刑事辩护当中最重要的问题，越是复杂、极端的案件就越是这样。
因为一个重大案件可能涉及的罪名众多，事实众多，时间跨度长久，案卷甚至有几百本，律师看得一头雾水。这时被告人的自我辩护，不仅有着阐述全案过程的价值，而且他是最重要的当事人，最了解案件，可以把来龙去脉搞得清清楚楚。为什么英美法庭上被告人可以做证人？就是因为他确实知道案件事实。
大家都有在讨论法庭的交叉询问，这当然很好，这个技术在英美国家的庭审尤为重要，但在我们国家是没有办法落地生根的。英美法系当中以交叉发问为庭审的核心，而我们国家可能这样吗？你练了100天的发问，却可能10年都碰不到一个证人出庭。调查取证，喊冤才是中国方法。我们要教我们的当事人怎样去喊冤、进行自我辩护。
我们在实践当中发现，很多被告人都会质证。比如大约10年前的北海案，当时北海公安局召开了一个记者招待会，说案件证据确实充分，是个铁案。被告人是一些19岁左右的青年人、渔民子弟，经过我们的辅导，在法庭上他的自我辩护到了什么程度？他们在质证的时候说，审判长，下面我就这个证据的真实性发表一下意见，我就这个证据的关联性发表一下意见。你可以看得出来，这是对律师当庭辩护的模仿，发言已经有一定水准了，有些被告人当场抓问题的能力甚至远远超出了律师。第五则来自于国外的经验。国外的刑事辩护中，律师和当事人、证人的辅导是常态。比如法庭问到一个关键的问题，被告人不知道怎么样回答，要求法庭休庭，要和自己的律师商量一下，法庭肯定会允许。但在我们国家哪里轮到被告人和我们律师商量？我们到了很重要的时刻，必须立刻做出说明。第六点则在于，不辅助当事人，不符合律师职业伦理。律师辅助当事人是刑事辩护贯穿始终的一个过程。我们在一个涉黑案件，发现一审的律师在从审查起诉到一审的整个辩护过程当中，整整三年内就会见过两次，每次10分钟。这样一个复杂的案件如果没有充分的辅导和沟通，怎么能够辩护？所以败得一塌糊涂。
律师辅导当事人的主要内容
面对当事人，第一要有精神的心理准备，要纠正他的思想状态，重振他的思想。越是重大复杂案件，第一次会见就越是重要。有很多当事人会非常沮丧，尤其是成功人士、企业家、领导干部等。我们在接案之前对案件大体上会有判断，之后我们会告诉他目前的司法状况，同类的案例有哪些，告诉他不要悲伤，不要痛苦。冤案面前人人平等，只是天上掉石头，今天掉到你身上了。你看看看杜培武案，杜培武以前是云南警官，突然有一天被抓走了，被指控杀了自己的爱人，一直打到云南高院，打到二审，打到最后无罪。在这种情况下，律师要给他打鸡血，让他认识到案件经过努力是可以争取的。
一个真正的具有法律职业精神的刑事辩护律师要提高每次辩护、每次会见的质量，而心理、精神的重新架构是核心，也是贯穿刑事辩护的脉搏。当然，我们没有必要把话说得太满，要和当事人讲案例，让他成为打了鸡血的战士，成为你的战友，这就是我一直对自己的要求。另外一个前提在于，这些案件必须是重大复杂案件，如果一个罪轻的冤案你去给他打鸡血，可能并不合适。第二、律师要帮助当事人分析案件。很多当事人一头雾水，不知道自己的案子到了什么程度，最坏是会被判死刑，还是取保候审。尤其是死刑复核，我们更要做客观的评估。
东三省有一个涉黑案件，我在派出所里反复和这个企业家，像排兵布阵一样来演绎他的案子。当时指控他的罪名有十多个，诈骗罪等等，那是暴力犯罪案件，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。但只要有一个人说是他指使我的，那就和他有关系了。我们要给他分析最坏的结果是什么情况，说经过努力我们有可能把哪些拿去，有时候我们第一次会面就会告诉他这些。当然我们对我们的当事人都给予了充分的尊重，无罪推定就是这样的。有时候我们还会问中国经验的问题，比如你得罪了谁？谁启动了这个案子？你得罪了哪个领导？当事人其实不相信律师的时候是不会说的。中国是人情社会，他自己能看到种种迹象。我们在了解案件的基础上，还要了解案件的背景是什么。
如何进行自我辩护
第一、一定要让当事人认识到自我辩护的价值。
在整个刑事诉讼过程，自我辩护有两个属性，一是被告人的自我辩护，二是刑事辩护律师加之的防卫性辩护。
这种辩护关系我们通常说是委托代理关系，虽然法律上强调的是独立辩护，但是这一独立正如田文昌老师在《刑事辩护的中国经验》中所说，它独立于其他人的不正当干预。我为被告人提供刑事辩护，有关的司法机构不能够给我施加压力，来影响我的辩护思路、方法和结论。
但是你对自己的当事人并没有独立性。刑事辩护律师采取的任何工作都是加强自我辩护的方法。从第一次会面开始，我们的自我辩护就开始了，我们要演绎整个的庭审程序，甚至包括申诉程序，如何面对警察、侦查人员、审查起诉人员、法官提审等等。
如果一个有经验的刑事辩护律师介入了这样一个案件，他就会辅导当事人怎样在用这些细节来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。有些被告人真的是非常聪明。譬如说我们一位当事人，名牌大学毕业，被冤枉职务犯罪案件。但是没有办法，审讯他的时候他必须自认其罪。我到法庭阶段看他的同步录音、录像，发现了一个非常令我震惊的细节，完全证明同步录音、录像是假的。被告人对着同步录像说话，做口供。偶尔能看到他拿着一摞纸，但是，他翻的动作特别夸张。我在核对他的这些同步录像的时候，也在同时翻页，他在快要翻页前特意强调，譬如说到快速反应之，然后他翻页了，我读到这里也是同样。这说明他当初做同步录音、录像时，手里拿着的也是已经成形的东西。他在用夸张的行为来表明自己被逼无奈。
第二、我们要给当事人灌输理论：案件要想成功，必须具备三个因素——最坚强勇敢的当事人、最坚强勇敢的辩护人、最坚强勇敢的家属。当然，只有重大问题的案件才能这样做。
第三、我们的辅助内容要和被告人及家属有协同。有时候辩护的重心可能是在家属这边，我们必须来协同步伐，最终拍板的应当是我们的这位当事人。
第四、全面详细地进行自我辩护。我在此愿意分享给大家一个基本手段，就是讲好你的故事。
故事必须讲清楚，讲明白。故事需要包括从当事人出生到今天见律师。如果有清清楚楚的故事，就不需要让每一个团队的人都来会见这位被告人，我们就能对他有了解了。更重要的是，讲好他自己的故事，我们很可能从专业的角度抓住案件中不被人注意的几个要点，也就是案件的辩点。有一些基本问题必须解决。哪些罪要认？我们律师一定要实事求是。我们整个的会见、辅助沟通都是在寻求这个案件的思路，要和当事人寻找这个案子的切入点。比如吴昌龙杀人案，他没有参与，按他被逼画出来的爆炸物示意图，首先被炸死的应该是他自己。他怎么能骑着摩托车送出几公里之外呢？那是不可能的。■ 吴昌龙模拟刑讯逼供场景
另外有一个中国特色的问题，案件是公开还是不公开？是喊冤还是不喊冤？我们要充分尊重当事人的意见。但当事人给出意见前，一定要告诉当事人以往的案例是什么样的。
每个阶段的辅导
自我辩护权至少应该包括调查取证权，这是重大冤案的核心。问题在于，侦查阶段律师能不能调查取证？律师在侦查阶段调查取证，这已经成为当前一个禁区了。实际上很多律师侦查阶段是不取证的。但《刑事诉讼法》第三十八条规定，辩护律师在侦查期间可以为犯罪嫌疑人提供法律帮助，代理申诉控告、申请变更强制措施等等，包括和取证有关的一些法律帮助。第四十二条也规定了，辩护人收集有关的犯罪嫌疑人不在犯罪现场，未达到刑事责任的年龄，属于依法不负刑事责任的精神病人的证据，应当及时告诉公安机关。由此来看，辩护人可以在侦查阶段收集证据，只是那些收集到三类证据应当交给公安机关。我一个律师办的朋友突然找到我说，自己侄子被抓起来了，成了涉黑。原来他侄子给黑老大开车，但实际上从来没干过什么事情。他就说要辩护，我建议就采取张牙舞爪式辩护策略，和公安局长、检察长写信。朋友就去写，去取证。最后，这种辩护策略发挥了作用。公安机关说，抓你侄子可能会影响我们全案。这也是典型的侦查阶段的辩护。
在刑事侦查阶段，律师实际上大有可为，且必须可为。还是那句话，不可为就是失职。一个法制环境的进步，需要我们律师、各方面的共同进步。在律师面前，除非法律禁止的内容，否则是没有禁区的。我们普遍会在审查起诉阶段面临一个问题：我们是全面阐述还是不全面阐述我们的意见？我们是否提交我们那些证据？因为大家现在的基本判断是，审查起诉已经完全瘫痪了。最极端的例子，我一个案子的被告人说自己受到了残酷的刑讯逼供，然后非法证据排除。公诉人第二天就取来了证据，说被告人没有受到刑讯逼供，该看守所书面证明你在里面待遇良好，生活非常优美。但更重要的是这个盖章的单位是第二看守所，而当事人说自己一直被羁押在第一看守所。公诉人为了证明被告人没有遭到刑讯逼供，取来了无关单位的证据。这样的公诉能够起到审查起诉的职能吗？所以检察院的审查起诉，我们又爱又恨。我们重大冤案当中，有那么多的可疑证据，被告人陈述了那么多问题，可公诉人在提审被告人的时候往往就记了一页纸。我们的公诉质量堪忧，太堪忧了。我这几年的职业生涯里，对审查起诉职能产生了严重的怀疑，真是有挫骨之痛。那些冤案果真复杂吗？不复杂。所以审查起诉阶段，我们是全说，还是全不说，还是基本不说，还是把重要证据留在法院说，这些都要基于个案来考虑。
但是审查起诉这个环节绝对不能放弃。审查起诉的主要职能就叫张牙舞爪式辩护。我们要根据被告人的陈述，以及对案件的了解，不停给检察院领导写信，依法严谨把关，把上至中央领导人，下至两高负责人关于司法公正、可捕可不捕等等，告诉他们后果。这是有些用处的。庭审前的准备也非常重要。简直是到了打仗拼刺刀的时候，图穷匕见，我会专门讲。宣判后的辅导也非常重要。甚至执行死刑前的辅导也是有必要的，每一个死刑复核案件，都是刑事辩护律师做出了杰出的贡献。现在我们死刑案件质量在提高，经过公检法，一审，省高院等一层层的把关，最后还是判死刑。最高人民法院最后在把关的时候，听取了律师的意见，不核准。这样的辅导，是多么重要！
协助安排、应对事项
第一、我们一定要告诉当事人，案件之外的所有事情都要放下。一个企业家被抓之后，企业有千头万绪要处理的事情，导致他原来的律师在会见他的时候就听说，我们老总说要做哪个事情，我们老总说要做哪个投资。这个时候我们一般会建议他迅速切断，除了生命自由和这场刑事诉讼之外，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不重要。我曾经遇到一个极端的案件，老总自己被控制了还不知道。我去见他之前，他的律师在研究公司20个亿的资产托管。我说怎么能这么干呢？就建议他迅速换掉其他律师，我们最重要的是保卫他的自由。
世界是复杂的，人性也是复杂的，你可能感觉到别人要营救自己，不一定。我要求我在刑事辩护上时刻要保持清醒的头脑，我们律师是被人托付生命和自由的人，不能糊涂。
什么女朋友、资产、公司、股权，都不如你的生命自由重要，你不要安排我们律师去搞你那些财产案件。像平常我讲的，救命不救财。第二、协助安排事项，是否坚持控告？控告谁？如何控告？每个重大冤案，尤其是经济犯罪转刑事案件，都有一个控告人。有些案件简直就是多年诬告形成的。我们在新疆百商的案件，就是典型由诬告引起的。那么好的一个企业，为当地稳定发展做出了卓越贡献，却被别人告状告得风雨飘摇。这种情况下我们是否要控告？这个要斟酌，要和我们的当事人商量。控告谁？有时候你找不准，但是有很多可以从案件中看到。如何控告？这个问题上我坚持一个原则：除非迫不得已或对案件有特别价值，我们刑事辩护律师不承担控告职能。我们刑事辩护律师善于解救一个当事人，并不善于把一个当事人送到监狱里去。但是万不得已的时候，也不排除我们要从事这项工作。该出手时就出手，而且必须组织专业的团队进行控告。我们律师直接挂名的刑事控告还是有价值的，但是尽量不要告。
第三、刑事辩护律师是否承担资产的信托？
我上次在广州一个会议上提到这个问题，现在很多案件，公司高层都抓了。最近贵州张磊律师在处理的一个企业家涉黑案件，也是这样。在这种情况下，我们有一项职能很重要，就是要对他公司的资产进行信托管理，因为实在是没有人来管这个事情了，我们律师要做主。
当然，我们不是去当总经理，我们要迅速物色好人选管理公司，稳定了军心后被告人在看守所就稳住了，他的家属也就稳住了。
第四、如果是集团犯罪，我们是否建议涉黑集团为其他被告人一块聘请律师？我的答案是必须的，这叫共同防御。当然个案有个案的特点。一个假案要做成主要是靠口供，老总口供拿不下来，但是公司的高管、副总、销售人员的口供可以拿下来。因为那些人会判得很轻。而如果好的律师介入了，都会要求他们实事求是。我们到一个地方办案的时候，公检法可能觉得这个律师也没听说过，就让你会见。但第一次会见之后，以后可能就见不着当事人了。这种复杂的情况都要告诉他。我用了两天时间来辅导过当事人，在漫长的日子里见不到律师怎么办？怎样应对孤独？怎样应对刑讯逼供？怎样应对做笔录？还要防止被骗，什么这帮律师是不行的，然后再换个听话的律师；什么你只要承认了，我们只判你3年，立马回家。我们一定要实事求是，既不夸大，也不缩小。你对家人最大的负责，就是坚持你自己真实的立场。如果你自诬其罪，你才真正对不起自己的老婆孩子。不要相信刑讯逼供时的威胁。
井水不犯河水，你不要指挥我办案，我也不指挥你。很多惨败的案件都是因为当事人觉得他能指挥辩护律师。
互相不委托违法的事。
当事人就是律师的老板。一定要永远提示当事人，律师对当事人具有忠诚的义务。其他人有可能将来出各种问题，但是我们不挑拨离间。
第七、如果当事人被刑讯逼供了，或者最重要的这个人快死了，我们一定要抢救证据。
阶段辩护，平稳调整，快速反应
我常说刑事辩护就是和平年代最激烈的战争。剥夺一个人生命、自由，或者财产，人世间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吗？所以到一定程度，我们要随时评估案件。
评估就是，当事人是否认罪？如果当事人认罪怎么办？是不是要解聘律师？我们抓住机会没有？有好多关键时刻你必须拍板，刑事辩护律师的拍板能力是极端重要的。因为信息不对称，我们的被告人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和教训。第一，你的被告人是否成为一个从容不迫的战士？他不仅是你的当事人，他更是你一个战壕的战友。第二、你的当事人了解现代刑事诉讼吗？如果他的思维还停留在80年代初，这说明你的刑事辩护就失败了。第三、他了解同类企业家成功和失败的案例吗？每个人所走过的弯路都是一样的，所以，有时候我会把媒体报道的类似案件，从头至尾厚厚一摞让当事人看。我们要给他一个全新的思维，从脑袋里每一个细胞一直把他武装到牙齿。
庭审前的辅导
庭审前的辅导一定要告诉他，我们庭审的内容是什么，程序是什么，回避管辖提不提，甚至有诉讼参与人问题。大家要注意，有很多时候被害人不参加诉讼，法庭也不通知他参加诉讼，这是严重违法的。诉讼参与人属于我们《刑事诉讼法》规定的当事人范畴。在英美法系当中，强奸案的当事人不出庭能证明犯罪事实吗？我们一些重大集资诈骗罪，说诈骗了几万人、几千人，没一个被害人出庭，结果就判决人家有罪。开什么玩笑？为什么国外的律师要辅导证人？为什么我们要发问被告人？因为现代庭审的重心已经提前到法庭发问、法庭调查阶段了。越是重大的案件，越是冤案，法庭发问越重要。
律师发问有一句老俗话，如果你不知道答案，永远不要发问。你发问的问题应当是有答案的，你是通过发问来揭示整个刑事案件的荒唐之处。所以良好的庭审，你会注意到表面上是审判长控制的，但实质上它由辩护团队和被告人控制。当然这话有些过头，我只是强调辩护人和被告人对庭审主导的价值。
好的庭审三句话不离本行，会牢牢地抓住庭审的核心，不停地像手榴弹一样扔法庭上，法庭上所有的高潮、所有的核心都集中到本案的问题。
自始至终的感悟
我说这么多，是想告诉大家，刑事诉讼是一个有机的、生动的过程，可能是压抑的，战斗的，但也可能是愉快的，但万变不离其宗，刑事诉讼一定可控。你和被告人的情绪，被告人的合作和战略步骤的选择，是可控的。第一、什么叫勇敢？没有智慧的勇敢就是鲁莽，但是没有勇敢的智慧肯定是怯弱的。
你研究庭审发问、交叉发问，但能用几次呢？如果你没有坚持正义、坚持司法公正的执着精神，法官会让你说话吗。所以，我从心里话说一句，要提防讲课很好，辩护很差的状态。不要让青年刑辩律师认为法庭是那么艺术化，大多数时候我们需要勇敢。没有这个基础，什么技术都是白费。
第二、我们和委托人的关系一定是忠诚关系。不是亲人胜似亲人，不是战友胜似战友。我特别反感律师界有句话，说当事人当事人，当面是人。当面是人，什么意思？背后就不是人了吗？我们和当事人一定要信任。
我想，既有法官的问题，也有律师的问题。有可能律师遇事件操之过急，但确确实实他最大的希望就是本案司法公正，当你看到一个冤案发生的时候，心情是极端难受的。所以，法官们要理解中国律师。当然，中国律师也要理解那些好法官，所以我要讲十大好法官，坚持维护司法正义，维护当事人利益，让我这样一个苛刻的律师也终生难忘。
第四、案情要吃透。说一千道一万，案件吃透是基础的基础，核心的核心。基础不牢，地动山摇。因为我们接触的申诉案件、二审案件多，我们自然会对前面律师办案水平质量有一个评价。说实在的，有很多案件的办案水平不及格。哪怕全国律协会长，哪怕他是刑委会主任，也是如此。
如果没有对工作的热情，你仅仅是收钱办案，永远也办不出高水平的案件。所以，没有良好的沟通就没有良好的辅导；没有良好的辅导就没有良好的辩护；而没有激情的投入更没有良好的辩护；没有勇敢与奉献精神，更不能取得良好的效果；没有案情就没有经验，因为经验都是建立在具体案情基础上，这些经验绝对不能照抄，不能照搬；同样，没有经验也没有案情，有很多案件本来可以做好，就是因为我们律师没有经验，白白地就过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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